2024年9月,历经近四年发展后,泰康之家在9个城市落地的10家安宁疗护病房首次实现了盈亏平衡。
回忆起泰康安宁疗护的发展历程,泰康之家生命关怀事业部总经理温琳琳对期间遇到的困难感慨万千。她说,一方面,安宁疗护病房在建立初期面临无患者愿意来、医护投入收不抵支等难题,运营可谓举步维艰;另一方面,安宁疗护病房在招聘时“一人难求”。
泰康安宁疗护的发展历程也是国内大多数安宁疗护机构的缩影。近年来,因医护人员成本和前期建设成本高,安宁疗护机构大多面临长期亏损,甚至被迫倒闭的困境。
安宁疗护又称临终关怀,主要服务终末期患者和家属,为患者提供身体、心理、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等服务,帮助患者舒适、安详、有尊严地离世。从2017年开始,国家卫健委陆续在全国100多个地区开展了安宁疗护试点工作。截至2023年,全国设有安宁疗护科的医疗卫生机构共4000余家。
温琳琳说,如果一个商业模式无法走通,意味着很多社会资本都不敢大胆进入这个领域,为此必须探索可持续发展安宁疗护的商业模式。
10月12日,在世界安宁缓和日全国联席会上,多位来自政府机构、医院和养老院的专家齐聚一堂,探讨安宁疗护的困难以及发展前景。会后,北京清华长庚医院疼痛科主任、安宁疗护团队负责人路桂军对经济观察网表示,虽然安宁疗护到今天依旧面临多重困境,但在人口老龄化程度快速加深的背景下,人口死亡高峰将逐渐显现,发展安宁疗护将是一项巨大的社会问题,安宁疗护从业者将托起人生最后阶段的文明和温度。
一家安宁疗护机构的曲折发展
2021年,作为一家专业的养老服务运营品牌,为了补齐生命产业链最后一个短板,泰康之家选择拓展安宁疗护病房。只是在运营初期,市场潜在需求未能转换为实际入住需求,这也让泰康安宁疗护病房面临持续亏损运营的局面。
泰康安宁疗护团队方面反馈,造成机构高空置率的最关键原因是大量老人及其家属不了解安宁疗护理念。“作为安宁疗护从业者,我们认为应该尽量为生命末期的患者减少痛苦,但公众接受的死亡教育不足,导致大众恐惧、回避死亡以及排斥安宁疗护的理念与服务,因此一开始,只有极少数人能接受安宁疗护理念。”
为扭转老人观念,泰康之家在养老社区内以日常课程的形式向老人和家属普及死亡教育,消除老人对死亡的恐惧和焦虑感,进而帮助老人逐步了解安宁疗护理念。随着观念的逐步推广,过去四年,泰康之家的安宁疗护病房累计服务近2000位老人。2024年,在泰康之家养老社区内离世的老人,近半数在临终阶段获得了安宁疗护服务。
随着安宁疗护病房入住率的提升,泰康之家还探索了将安宁疗护与哀伤疗愈结合的模式。
泰康安宁疗护团队方面表示,一直以来,安宁疗护病房都面临前期投入较大的问题。相比普通病房,安宁疗护病房的建设费用更高,医护团队配比更高。因此,如果没有后端疗愈业务来反哺医疗端的投入,养老机构在发展安宁疗护时很难打通商业模型。
除了盈亏平衡难题,专业医护人员的招聘也是限制安宁疗护机构发展的一大难题。温琳琳表示,因为安宁疗护病房的医护人员晋升机制不明朗,以及需长期面对临终末期患者接受负面信息,也导致从业人员始终不稳定,招聘专职从事安宁疗护的专业人员非常难。
为解决此问题,泰康安宁疗护在成立初期,就从泰康下属的医院中遴选愿意做安宁疗护的医护人才,并对他们进行全面的安宁疗护知识培训。
温琳琳表示:“市场上其实也很缺乏系统的安宁疗护培养体系,为此,我们邀请了多家医院的安宁疗护团队负责人给我们的疗护人员做培训。未来,我们也希望能和更多医院、学校合作,去建立安宁疗护方面的人才梯队。”
在继续拓展安宁疗护病床数的同时,泰康之家还在养老社区内试点居家安宁疗护,即养老机构直接使用其他医院的安宁疗护医护团队,定期进入养老社区协助老人的安宁疗护服务。
温琳琳表示:“居家安宁疗护解决了养老机构需要长期雇佣安宁疗护团队以及高成本建设安宁疗护病房的困境。未来,我们也愿意让泰康之家的安宁疗护团队走出去,服务周边的养老社区。”
行业的发展建议
即使面临诸多困境,在市场和社会需求的驱动下,从医院到养老机构,多重市场主体正在探索更多应对行业困境的举措。
在患者最为关注的支付问题上,除了日常的医疗和药物能做医保报销,安宁疗护所需的人文关怀产品目前仍需完全自费。
对此,路桂军的建议是发展符合中国特色的安宁疗护方式。他说,安宁疗护费用全部由医保或个人支付都不现实,最终只会导致国家负担太重或个人无法承受费用的局面。为了让临终者获益,可以考虑将职工抚恤金用于职工自己的安宁疗护,实现既不抢占社会医保资源、又不抢占家庭其他资源的功能。
路桂军表示:“虽然老百姓常说在临终环节花钱最终只会导致人财两空,但安宁疗护不能仅从经济成本上做核算。从人性化角度看,每个人都希望拥有完整的一生,安宁疗护对提高死亡质量至关重要。”
此外,在世界安宁缓和日全国联席会上,多位专家学者也提到制度体系有待进一步完善。
路桂军表示,在政策法规层面,目前医院的评价体系仍集中于评价治愈性医疗模式,例如医院的治愈率、效率、病死率等,这些评价标准对安宁疗护机构并不友好,安宁疗护机构通常面临零治愈率和较差的床位周转率。
其次,路桂军介绍,安宁疗护不是独立学科,缺乏良好的晋升和评估机制,医护人员晋升要挂靠肿瘤等其他专业。因此,希望将来能真正建立安宁疗护方面的学科体系,让医生的晋升途径更畅通。
在路桂军看来,中国拥有庞大的人口基础,曾经的生育高峰也即将演变为未来的死亡高峰。因此,安宁疗护将是一项巨大的社会问题,也是一项朝阳产业。安宁疗护的长远发展需要医院、养老机构等多种模式的共同参与。
温琳琳则呼吁政策的进一步落地。她表示,目前安宁疗护的发展面对的是相对模糊的政策体系,安宁疗护的体系建设、政策建设以及标准化建设都需要进一步落地。例如,目前仍没有统一的安宁疗护病房建设标准,一些疗愈举措是否能采用也比较模糊。“巨大的潜在需求下,总得有人去推动安宁疗护的发展。我们愿意和医院一起,寻找发展安宁疗护的各种可行、合理的方向,进而推动全国层面更多安宁疗护机构的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