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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连环画

原创张明

2023-05-05 08:34:13

我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喜欢秩序与归类的人。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拥有的连环画进行过不下5次的编目。

注:本文为《金融博览》专栏文章,发表于2023年第5期,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文中配图摄于黄山西溪南村。


张明/文

某年国庆前,我请了一周假,借此在四川南部老家待了半个月。这是我自18岁离家漂泊之后,在老家盘桓时间最长的一次。终于能够如我所愿,在老宅中好好整理一遍老相片和连环画。连环画曾经是我童年时代最宝贵的财富。根据回忆,全盛时期我的连环画收藏曾经高达300本以上。这次回家,我也还整理出了140多本。要知道,这可是在历经我表弟表妹等亲戚常年“洗劫”后剩下的,已经殊为可观了。

来源

收藏连环画的主要来源,当然是自己购买了。小时候,父母在给我买书方面从不吝惜。当时我在阅读方面不是兴之所至,而是能找到什么就看什么。例如,我平生看到的第一本《唐宋诗选集》是在舅舅的书架上,而第一本武侠小说《七剑下天山》与第一本琼瑶小说《雁儿在林梢》则是在小姨的房间中。家里父亲购买的一套《水浒》更是被我翻阅了数十遍,以至于能够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绰号与排名通通背下来。当然,儿时我的文史知识,主要还是来自对连环画的阅读。

时间相隔太远。我现在能够回忆起来的唯一一次买书经历,是小学时一次期中考试考得令母亲眉开眼笑。于是母亲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一套《呼家将》。母亲欣然允诺。当然,我事先富有策略性地没告诉她这是一部20本的大部头。后来,母亲在新华书店付款时,还是有点肉疼的。毕竟,在当时一学期学费只有10块钱的时代,一套书5块多的定价还是相当不菲的。

除了直接购买之外,我藏书的另一来源就是与小朋友们交换。我现在发现的一些连环画,一看风格就不是自己会买的。因此,这必定是与儿时的同学朋友们交换的。

再一来源就是“顺书”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从新华书店顺过连环画,但从别人家里顺走自己喜欢的连环画则是肯定有过的。现在想来有些脸红,但当年顺书时,恐怕是有过诸如孔乙己所谓“读书人窃书不为偷”之类的歪理的。

编目与题材

我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喜欢秩序与归类的人。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拥有的连环画进行过不下5次的编目。这从不少画册封面、封底与侧面的不同数字中就可以看出来。还记得,自己一般是在暑假与寒假的空闲时间完成此类工作的,不知道当时怎么有这样的耐心。

从最后一次编目来看,我是基本上按照题材来进行归类的:

历史演义在最前面,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连环画类型。呼家将、杨家将、岳家将、说唐、兴唐传、朱元璋演义、薛丁山征西、宋史、元史、明史、水浒、李自成、白衣侠女,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武侠放在比较靠前的位置。记得当年我最喜欢的是一套射雕英雄传和一套倚天屠龙记,但现在都早已杳无影踪。现在剩下的有燕子李三、东方大侠、七剑下天山、螳螂拳、铁桥三、侠女十三妹、巴陵女侠等。

排在中间的是革命历史题材,例如烈火金刚、敌后武工队、东进东进、梅岭战火、少帅传奇、贺龙在湘鄂西等。

再往后是神话与童话题材,包括封神榜、西游记、八仙过海、聊斋、再生缘等。

我现在才发现,在自己儿时的连环画收藏中,中国题材的占绝大部分,外国题材的很少(仅有十来本,如好兵帅克历险记等)。而在中国题材中,历史又占据大部分。由此来看,小时候的阅读体验直接决定了我现在的阅读兴趣啊。

交流

迄今为止能够回忆得起的两种关于连环画的交流事件,一是练摊,二是吹纸人。

小时候我外公外婆一大家住在一起,前为平房,临三元街,后为楼房,临牛巷子。记得某年暑假,我心血来潮,在三元街上摆了个小书摊,将数百本连环画摆在一个凉板床上,供来来往往的小朋友们传阅。我已经全然忘记第一次练摊时的心理感受了,反正是第一次接受市场经济的洗礼。不过,一直刻骨铭心的是,我很快就发现了市场机制的缺陷。当天没挣多少钱不说,几本心爱的连环画居然被别人顺走了!记得我还因此哭了场鼻子。

大约小学二三年级时,流行一种吹纸人的游戏。所谓吹纸人,是指将连环画中连人带马带兵器的图形剪下来。之后两人对峙,将自己的纸人吹向对方,先用己方兵器刺中别人的为胜。两人轮流一人一口气,玩得不亦乐乎。当年就为了这个游戏,我大约摧残了五十本以上的连环画。还记得当时有个说法叫“斯马全蹄”,即品相好的纸人,连人带马必须完整,就连马蹄和马尾都不能错过。我当年是玩这个游戏的行家,记得有个一起吹纸人的小朋友叫李波,戴着一副眼镜,和我的水平大概半斤八两。那时候我收藏了很多纸人,而用来夹这些纸人的,居然是家里几本《毛泽东选集》。有一次心血来潮,我还将自己拥有的最高品相的纸人,在一张两米见方的大纸上摆了个九宫八卦阵。儿时的想象力,大概就是这么形成与固化的。

数据分析

近日将四川老家残余的连环画运至北京家中,做了个三十年后的新编目。过去编目只看书名与内容,现在则开始关注版式、印刷时间与品相。作为一个无趣的经济学研究者,我忍不住做了点无聊的数据分析工作。

我这批140余本连环画,最早出版于1980年,最晚出版于1985年,这对应我3岁至8岁时期。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书中还有两本连环画出版于1989年与1991年,我想这可能是表弟表妹们来我家顺书时,不小心留下了自己的书。以上年份统计表明,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连环画已经不再是我的主要读物了。记得从那时候起,我开始订阅《少年文艺》等刊物了。

这批连环画的出版社,以各地美术出版社为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最多,其次还有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人民美术出版社、四川美术出版社、辽宁美术出版社、湖南美术出版社、岭南美术出版社等。

从绘画风格来看,有非常精美的白描(最典型的自然是《三国演义》),但也有非常写意的主要用光影来表达情绪的(例如《醉八仙》),而最无趣的自然是截取电视剧或电影中的部分镜头编辑而成的图书。这大概是因为当时看电视依然是一种奢侈品,只能靠连环画来先睹为快。

后续

小学毕业之后,迄今为止我只买了一套连环画。这套书没有任何收藏价值,就是圆自己儿时一个梦想。有一年在地坛书市,我买了一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60本一套的《三国演义》。儿时我是在书摊上一本一本看完的,一直梦想自己拥有一套,但由于过于昂贵而没有向父母开口。成人之后再买,也算是圆儿时一个梦想啦。

几年前到井冈山旅游,在龙潭景区的小摊上,我买了一本《孔老二:罪恶的一生》。这本书自然是小贩们翻印的,但颇有些观摩价值。这本连环画的出版与首印时间均为1974年6月,正是批林批孔运动如火如荼的时期。从这本连环画的图文中可以窥见当时的官方话语体系是如何解构孔老夫子的价值观的。现在读来,发现颇有些黑色幽默在里面。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小学高年级离开了连环画,但我的图文阅读尚未结束。从小学高年级起,甚至包括初中阶段,我看了不少日本漫画。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圣斗士》与《七龙珠》。当时漫画价格不菲,我的发小张军,依靠节衣缩食收齐了《圣斗士》系列所有漫画。尽管这套书现在看来很无趣,但当时黄金十二宫圣斗士对我的冲击力还是相当大的。去年与张军重逢时,我们还津津乐道地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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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

专栏作家张明,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副主任、国际投资研究室主任。曾任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师、Asset Managers私募股权基金经理与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领域为国际金融与中国宏观经济,出版《宏观中国:经济增长、周期波动与资产配置》《穿越周期:人民币汇率改革与人民币国际化》等著作。 入选国家万人计划首批青年拔尖人才(2013年)、中国金融博物馆第二届中国青年金融学者(2013年)、中央国家机关优秀共产党员(2016年)。主持的研究项目四次入选中国社科院创新工程年度重大研究成果,四次入选中国社科院优秀国家智库报告,十余次获得中国社科院年度优秀对策信息奖,获得国家发改委优秀研究成果一等奖与三等奖,获得《证券市场周刊》远见杯2019年度全球市场预测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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